這是一個繁榮與機遇空前的年代,每個人都擁有前所未有的發(fā)言權。這是一個風險與危機四伏的年代,人與自然、人與社會、人與人的關系正日趨緊張。這是一個記憶無法被遺忘的年代,每當危機事件發(fā)生時,時間軸上所有的集體記憶都被喚醒,所有的情緒都被激活。在這樣的年代,如何更好地處理危機,得到社會認同,注定要比以往更加復雜,更加柔和,更加需要理性與智慧。
2016年6月18日下午,浦東圖書館,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副院長胡百精教授就為我們帶來了一場名為“危機傳播與社會認同——從觀念到現實,距離有多遠?”的思辨討論。意見競爭——從對抗到對話胡教授說道,互聯(lián)網時代是一個充滿意見競爭的時代。自我意見、反對意見、邊緣意見的競爭與協(xié)同時刻發(fā)生,此起彼伏。如果放棄自我意見的表達,反對意見就會起立;如果自我意見、反對意見的聲音都處于弱勢,則邊緣意見就會逐漸涂抹公共輿論的主流。在這種情形下,表層的意見往往被當做真相,真正正確的意見卻被覆蓋。此時,就需要正確的意見站出來表達,被表達出來的意見才能站上歷史的舞臺。過去,在表達意見時,發(fā)言主體往往采取“對抗”的方式。但是,剛性的“對抗”在當今已越來越難以生存。取而代之的,是柔性的“對話”模式。胡教授以聯(lián)想集團為例:今年年初,聯(lián)想集團在面臨虧損和輿論質疑時,董事長兼CEO楊元慶召集了記者、專家召開新聞發(fā)布會,提出問題,征求意見,用“對話”方式贏得了媒體和大眾的理解,也贏得了寶貴的意見與建議。
胡教授對“對話”總結道:對話作為手段,就是為了取得更優(yōu)的解釋和解決方案;對話作為目的,就是一種賦權,把旁觀者和反對者變成共同體;對話作為觀念,是碎片化年代不太壞的選擇。
那么該如何正確地對話呢?胡教授提出,對話的原則是:不說慌、不躲避、不出丑;及時告知、主動告知、充分告知;對話需要滿足的要素是:基本事實、合乎邏輯的解釋、雙向均衡、看得見的行動、程序合法性。關系建構——瓦解權威,重構社群關系和內容哪個更重要?很難有答案。但是經驗告訴我們,危機處理中,關系往往比內容更重要。林肯說:“我30分鐘的演講,前25分鐘都在講彼此認同的內容?!边@就是一種與人民大眾的關系建構。內容是流水,關系是管道,管道的完好才能保證流水的暢通。當今的時代是一個權威被瓦解的時代。不論是政府還是企業(yè),都越來越去權威化、去中心化,強調利益、契約與互惠。而關系建構的重點,在于信任、平等與禮義。信任,來源于本體性的安全感,來源于人際交往,現代社會還來源于第三方的媒介物(法律、合同、契約)。而禮義,指向“誠”,指向“自知”,指向“合宜”?;ヂ?lián)網為世界提供了重振人際交往、重振社群、重振生活世界的可能性。我們的社會關系,可能因為某些共同點,進行了重構與改變。比如鹿晗的微博粉絲群。粉絲群的初衷是為偶像進行微博祝福蓋樓,但之后,他們成為了一個社群,參與并組織了許多公益活動。這是關系建構的一個典型。胡教授指出,社會關系的重構不僅是可能的,而且是今后社會的方向。價值認同——認同、共識與承認談到這,胡教授讓大家思考了一個問題“什么樣的生活值得過?”在他看來,主要有兩種。一種是“沉思的生活”——實現自我認同與價值認同,另一種是“積極的生活”——實現社會認同與價值認同。兩者都離不開價值認同的關鍵字。價值認同包括情感、尊嚴、道德、審美、理想、信仰,是一種內在、深層次的認同。胡教授談到了價值認同進化的過程:從認同、共識到承認。認同即一致性,是先驗、自然、理所當然的體認 (1,2,3,4,5,6,7,8,9……);共識即公約數,是經過博弈、協(xié)商達成的差異性認知剩余 (2,4,6,8,10……);承認即尊重差異性,放棄一致性認同、公約性共識,觀看對方的法權、愛與自由意志,強調不散場、不拆臺(4,7,11,17,49,81,119……)。但是,承認并不意味著價值的不認同。別忘了,4,7,11,17,49,81,119……之間永遠都有著公約數1,這個1就是人的本源和社會的基本約束。從認同、共識到承認,是越來越進步、越來越深層次的價值認同。對話理性——真實、真誠、正當、可理解 當今社會充斥著太多的非理性聲音,極化、泛娛樂與狂歡、泛道德化與泛政治化、二元對立、標準故事與確定性等等,讓本就在危機中的人更加孤立無援,也讓看危機的人被蒙住了耳朵。因此,對話的時代,人們需要多一點再多一點的理性。胡教授引用德國哲學家、社會學家哈貝?馬斯的“交往理性”理論道,以維系認同、達成共識為目的的理性對話具備四個要素:1. 內容真實;2. 動機真誠;3. 討論的問題正當;4. 表達的方式可理解。只有做到了這四點,才可以稱為理性的對話。最后,胡教授提出,要做到理性對話,就要讓有良知的人進行理性訓練。雷洋案之后,魏則西案之后,很長一段時間里,政府、學者、媒體、法律公安部門都需要進行理性訓練。只有這樣,才能將真相真正地公布于眾。兩個多小時的講座很快結束了。在這場理性與感性的碰撞,危機與風險的思辨里,胡教授不斷地引發(fā)我們的思考,讓我們懂得了在這個充滿傳播力與討論力的社會里,該如何正確地傾聽與發(fā)言。